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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险+刺激]穿越雅鲁藏布大峡谷无人区(23)

hichoslew
guxuechang
2008-11-07

2007年4月19日 第十七天 天气能坏点不

探路而下 缺水 最惨的一天

早上是被西饶兴奋的声音叫醒的,路找到了路找到了。勤劳的西饶早上7点不到就出去探察还有没有以前留下的痕迹,这种植被茂密的深山里,7点钟刚蒙蒙亮。

反正3天以后还要回到现在这个营地,可以轻装减负当然好,只有我和花雕还有西饶的东西几乎没有减少,其他能留下的就都留在3200米海拔了。虽然知道要在这个雅鲁藏布大峡谷的最深处撞上什么人简直比中彩票还难,不过为了预防意外,还是把留下的东西用背筐打包好,藏在稍微偏僻一点的树枝丫上,同时也为了避免一些动物的好奇心太重。

总体来说,整个一天就是不停的横切,不停的顺着山沟下,横切的时候基本不下,要下就狠狠的下。前半部分下的大部分山沟都是“阴沟”,很潮湿,大晴天都感觉有雾气。不管倒下的还是站着的树干上都布满了青苔,倒下的树木能看到明显的腐烂痕迹,大大小小的蘑菇到处都是,下的第一条沟里还能见到山上雪水融下来的水流,可惜过了这个山沟以后再也没见着任何水源。

既然找到以前的痕迹,就出发吧。顺着山沟下了仅仅5分钟左右,痕迹没了,西饶直摸后脑勺,今天的任务没那么简单。乔列和柏玛都把刀抽出来,加上西饶,3个人开始分头探路,见着痕迹就招呼大部队。这样的情形发生了好多次,前面我神志清醒的时候基本能记得,后面虚脱到快模糊的时候,就搞不清迷路了多少次。最难以确定的,就是在山沟里面下降之后,找横切的那个点,要不然很难找到,要不然有错误痕迹引我们误入歧途,枉费体力。

第一个沟下了100多米就横切一小段山脊,进入第二个类似的沟,继续下个100来米,再一次横切,不对,斜切。斜切过一个山脊,结束的地方是一个很窄的青石头沟,发现一个以前留下的玛尼堆,bingo!下行50米左右,找到第二个玛尼堆,该换路线了。果然,一头扎进左手方向的树林里,有一条野牛路。不过, “一头扎进树林”这个过程,实际上我用了15分钟完成。当时我落后大部队几十米,没看清扎入的具体地点,结果开始走横的地方高了10来米。就因为这10来米区别,进入一个树林茂密的小高台,前进不得,后退不甘,直接下去又危险。经过几次尝试以后不得不放弃,原路返回山沟,下行10米再扎入。这样的小型迷路事件在整个穿越过程中,发生了无数次。每次费大一番周折,都给会留下负面心理作用。这条野牛路横着走了最多20-30米,突然在60度的山坡上直直往上去了。看不见大部队,我又犹豫了半响才跟上去。横切一小段,通过一个灌木丛之后,眼前豁然完全开朗。

第一个看到的是西饶的身影,他站在远处一块附近没有植物的石头上往外眺望,十分醒目。我们突然进入一个很陡峭的坡段,头上是超过圆周角70-80度的岩壁,没什么植物,可我们所在的高度却刚刚好有连续的石头突出,可以让我们横切通过,突出的下面又是陡峭山坡,所以横切的地点稍高稍低都不行。

第二个看到的就是西饶眺望的东西,西兴拉对岸的绝壁!没想到真的能看到这样的绝壁!我几乎说不出话来,至少呆了十几秒钟才想起拿相机。最壮观的绝壁不是在爬西兴拉之前,而是在瀑布下游的江对岸!绝壁千仞,就那么直耸耸立在江边。爬西兴拉之前,对于看到传说中的峭壁都已经绝望了。虽然那两块绝壁的实际高度估计不会超过1500米,但是视觉效果绝对有冲击力,是在江边几乎直上直下的一千多米啊!这才应该是税晓洁的记载里让他目瞪口呆的场景!

突然西饶一指,我扭过头去,发现峭壁上有浓烟滚滚的感觉。塌方!太少见了!本来这样的峭壁就难得一见,竟然还亲眼见到塌方。感觉就像看无声电影,塌方的剧烈震动声居然一点都传不到我们耳朵里,只能看见不断升高的尘土慢慢变稀薄。大家默默坐了十几分钟,直到扬起的灰尘完全消失。

其实从这里并不能直接看到江面,但是雅鲁藏布江的位置很明显,而且那个地方的水流通道是Z型的,更容易定位。突然,我觉得不对,怎么我们已经走过了Z形折叠?而且按照GPS的坐标,还要继续远离那个折叠?我眼睛错了还是GPS坐标记错了?我们走错了吧,我问西饶,然后指给他看那个折叠所在,瀑布好像应该在那里。西饶愣了一下,然后摇头,就是这么走,桑金也说没有走错。我再三要求他们确认,却得不到更多有效的证据,西饶只知道说,就是这么走,我记得,一定一定记得。很郁闷,但还是只能跟他们一起走。

直到后来下了超过一半,亲耳听到大瀑布的隆隆声,才确认自己担心多余了。不过我刚刚明白这个道理没多久,西饶却突然回头给我说,噢,那边是有瀑布,记起来了,那个小,这边这个才大大的。他这么一说,我也开窍了,问,秋古都龙?秋古都龙,秋古都龙,噢,就是,引起两三个人的正面回应。按照中科院的资料,秋古都龙瀑布在藏布巴东的下游,是一个4级的cascade fall。我的脑袋马上开始准备往行程里面加料,问西饶,我们能不能去到那里?西饶说,找不到了,没人找得到路下去。其实以前也只有住在最近的八玉,阿多于则和阿斯登一带的猎人可能知道下去的路,后来因为政府的移民计划,到2004年的时候全都搬出了大峡谷地区,所以这个无人区的面积才空前广阔。我乘热打铁,问他们秋古都龙什么意思。解释好一阵才听明白,就是“两边有石头,水从中间流下”,切~~就是藏话“瀑布”嘛。难怪他们刚才回应得那么开心,搞不好是以为我学用藏话说“瀑布”。。。

可还是有地方不对,难道藏布巴东瀑布不在那个折叠那里?卫星照片上明明显示瀑布是在一个Z形折叠里,而且在西兴拉上面我们也隐隐约约看见瀑布就在那个折叠里呀。这个疑团直到几乎下到峡谷最底部才解开。在很短的一段江面上,有一大一小两个折叠,如果说藏布巴东所在那个小折叠是Z形的,秋古都龙所在那个大折叠似乎更急,是N形的。远远就看见那个是大折叠,小折叠直几乎要下到藏布巴东瀑布跟前才能看得明显。

话扯得太远,跳回海拔3000米处。从视线忽然开阔那个地方开始,很长一段都主要是横切,直到到达税晓洁记载里恐怖的泥石沟。

眼前这个峭壁横切完毕,再次进入一片森林。这片森林给我的感觉像Lord of the rings episode 2: the two towers里面的森林部队,树木间的间隔不算太密,但每一棵树木主干高大,枝叶繁多,气根茂密,整个森林看起来有一种魔力。森林覆盖了相邻的两个山沟。这两个山沟比出发之后的前几个山沟要稍微干些,坡度也应该没有超过圆周角45度。由于这两个山沟和中间山脊连接起来相对较平,本来“下行——横切——再下行”的常规路线被简化成直接斜切。斜切完毕,大部队再次迷路。

这次首先找到方向的是次仁,原来我们下降的还不够,在第二个山沟里要继续下行超过50米才能找到下一个横切点。

要横切的山坡估计有圆周角50多度,横切的路线在碎石子上,容易踩塌踩滑。因为花雕当时走在最后,横切之前,所有人等了一会儿花雕,没想到花雕也走上刚才大部队走错的路,到达我们所在山坡的上方。阿旺一听花雕的声音位于正上方就急,因为那个山坡本来就松,如果花雕碰下石头很容易砸到人。距离有点远,好不容易才把花雕叫下来。

过了这段,又是连绵不断的横切,一会在碎石子上,一会在那种坚韧的高山灌木植被带上。横切的最后一段要过一个小巧玲珑的山口,过山口之前一段的景色不错,有几分像爬西兴拉第一天途中所经过的一段,灌木的颜色也很鲜艳。过了山口绕到另外一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泥石沟了。大部队在沟顶端的一堆大岩石上休息,从山口到这堆大石头不过短短30来米,我就是找不到他们经过的路线,没法只能强行硬闯过去,累啊。

乘着等花雕的期间,观察了一下那个石头山沟,不但陡,而且够长,感觉望不到底似的,从上直接往下看,确实有点头晕晕。随便碰下去一块小石头,基本上停不下来,会听见石头砸在石头上的声音慢慢变小,最终消失。阿旺和次仁故意堆了几块比较大的石头下去,隆隆声响彻山谷连绵几分钟不绝。

西饶万分重视这条石沟的危险程度,下去之前不但制定了队形,还教我们怎么用藏语呼喊有石头滚下。由于高度重视,没出任何问题,大部队一起缓缓下降到沟底。中间不可避免的很多次把石头碰下去,但是都及时提醒了前面的人,没有出现“石头翻滚跳跃着从头顶呼啸而过”这样的精彩场面。

沟顶的时候就在憧憬,下完这个石沟,这1200米垂直高度是不是就搞定一大半了啊。现实却是,痛苦的还没开始,我的最后小半瓶水已经喝完有一会儿了。

具体的讲,从下到沟底开始又开始横切。有刺的植物越来越多,弄得我不胜其烦;大部队进入迷路高潮,连续找不到方向或者走错返回再找;也从这里开始,缺水导致我的体力开始急剧下降,并且下降的速度完全超乎我想象,以至于后来只要地形允许,我几乎是坐在地上,依靠双手屁股和双脚几个支点一步一步挪下去;需要下降的时候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往下滑,如果坡度够陡就坐着跳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继续挪;只有横切的时候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移一步就休息一下。

后面这段里遇到的横切点也经常出乎意料。有两三次都是下到沟底没发现痕迹,四周看遍了也无路可循,一堆人到处打探好一阵,最后终于发现要爬沟壁。。。有时候爬上几米高的沟壁才能看到有60-70度的峭壁可以横切。这样陡峭的山壁没有植物抓是切不过的,灌木倒不少,只是很多都有刺,切着切着时不时就能听到“哟”一声。横切的路线上常常碰到大一点的树,如果不能迈过只好砍掉,需要斜踩在山壁上,左手抓灌木把自己拉住,右手操作※※※。所幸后面一半横切的山坡因为植被繁多,基本上没有足以产生恐高的地形。

不知道是因为那一段特别没力气,还是实际如此,感觉到达最后那个山脊之前的路程特别漫长,其间发生了好些小插曲。首先,我和花雕两人落在后面迷路了,没找到横切点,然后莫名其妙的吵了一架,还好我俩都不计较。接着被西饶耍了一次,为了鼓舞士气,他在前面大喊找到水了,可以喝茶了,结果所有人只能补充压缩饼干,双倍干渴。而我只想喝水,花雕好心把干粮递到手上也实在咽不下。接下来在总路程还剩下大约1/4的时候,阿旺把我的背包也接了过去。最后桑金看我实在缺水很严重,想起有块毛巾还有一点点水分,就拿出来帮我打湿嘴角和额头。阿旺也一直等在旁边,等做完这些,我们4人又一起迷路。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也不知道,极度缺水的时候身体会发生这样的现象,后来才知道因为缺水导致脂肪不能转换成能量,这是大教训。

就这样蜗牛一样磨蹭着横切了几条比较小的沟以后,总体上看,我们到了一条山脊上,这条山脊一直通向峡谷底部的藏布巴东大瀑布。就像突然打开一扇门一样,几乎就在切出最后一个小山沟的一瞬间,大瀑布的轰鸣声灌入耳廓。

山脊上虽然阳光更加强烈,地形却简单了不少,再也不需要大的横切了。下着下着,看见西饶在前面一个开阔的口子处等我们,原来这是第一个能看见藏布巴东一号瀑布的地点。第一眼见到瀑布,没什么感觉,离得好远。从这个角度看瀑布实际上已经比较熟悉了,出发之前在网络上看了无数次豆腐干大的图片。我仍然连举相机的力气都没有,花雕拿我的机器拍了两张。

坐下来休息一小会儿,力气没感觉有什么恢复,却再次把大部队丢了。产生的直接后果是又走错一小段路。在这样的状态下走错路,浪费力气,对心理的打击实在是大,返回原路还要往上爬一个坡,想哭都没力气。

终于下到离江面只有不到200米高的一个平台上,这里可以扎营,但今天的首要任务是下到江边取水。从这个平台往远离江面的反方向走,有一条悬崖边上的小道,其实就在刚才下来的山脊侧面。走到头折返,就可以看到先前大部队下行的痕迹,两截比人高的垂直泥墙一上一下错开,下去怎么下都可以,就是摔下去也不会受伤,可明天还有力气上来么?虽然担心,可还是得下,到江边喝水是我唯一渴望。

下去之后是一片夹在山沟底部的小树林,似乎有人开道的痕迹,但是有点乱,又迷路了十来分钟。还有一只不知到底是什么的小动物跟我捉迷藏,只能听到声音见不到影子,怀疑是松鼠一类,那时候理都不想理它,到江边喝水要紧。虽然林子不大,我却动作迟缓,刚刚柳暗花明发现出口,西饶的身影居然出现在开口处。等到走近,西饶笑眯眯地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灌满雅鲁藏布江水的1.5升可乐瓶子,我的眼睛顿时被那瓶水塞得满满的,其他东西都不存在了。满满1.5升的江水,不到半分钟全部倒进我的胃里。水是最神奇的东西,力气不知从哪里一下就冒出来,到营地还剩100来米的距离,用不了两分钟就从一堆堆大石头上飞跃而过。Phoenix reborn!

15号营地就在江边,是一个狭窄山沟的底部,和上面那片小树林属于同一个山沟。这里视线被山石遮挡,反而看不见藏布巴东一号瀑布,二号瀑布也还没见着影子,只能见到上游100来米的江面上一个2米多高的跌水。拿江面形状做参照物,营地所在是Z型的一个转角,二号瀑布应该就在另一个转角。在江边营地能够明显感受到一股暖流,进入峡谷以来第一次碰到。站在营地,面对江面的右手边,是一块巨大整齐光滑的石壁,雅鲁藏布江水经过藏布巴东一号瀑布下来,拍打在这块巨大的石壁上,虽然不至※※耳欲聋,讲话也基本靠吼。迅猛的江水被石壁强行扭过一个超过90度的折转以后,在前面50米左右被石壁挡住视线的地方形成藏布巴东二号瀑布。

喝过茶,终于真正缓过劲来。明天拍瀑布,还要爬回刚才那个至少150米高的平台上去。这点倒没什么,只是后天要直接爬升到3200米的营地,从今天的经历来看这个任务十分艰巨。跟西饶他们讨论了一下,他们也没有绝对把握可以一天上去。如果不能一天到达,就只能半路扎营,可是一路上都没有水源,想起这点就头大。最后决定,后天早上尽早出发,如果天黑的时候还剩下一点,打头灯电筒也要上。说起来容易,虽然半夜开头灯走野外或者爬山不知道玩过多少次,可是这种行为在雅鲁藏布大峡谷最深处却有本质区别。白天有太阳这么大一个巨型探照灯都能迷路无数回,晚上依靠仅有的几个便宜头灯找路,简直是找死。更何况我们8个人只能依靠花雕带的2个头灯和1个电筒,我的头灯还没进峡谷就失踪了,记得有两个山沟的底部不但不平缓反而是悬崖。。。讨论起一路下来看到的以前留下的痕迹,西饶说至少有3年没有人下来过,我毫无保留相信他们的判断。

我和花雕决定明天把营地扎在那个高台上,即使少喝一点水,少吃一些糌粑,也坚定不移要少爬那150-200米。

晚上睡在帐篷里,雅鲁藏布江就在10来米以外的巨石下咆哮着,有点热乎乎的,第一次睡袋都不用拉上。今天真惨,横切西兴拉难归难,险归险,多少还有一些激情亢奋,今天算是什么脾气都没了。

2007年4月20日 第十八天 多云转小雨

二号瀑布 累怕了

所有人很有默契的睡了个懒觉,这样还可以顺便少吃一顿。当时他们是说带下来的糌粑带少了,从瀑布爬上去以后才知道后面几天一直会处于缺粮状态,果然前面吃的太奢侈,最初没有预料到这样多糌粑也会不够。

为了少爬这200米上下一共400来米,我和花雕宁愿少吃少喝。把仅有的水壶水瓶装满以后,花雕的3升水袋终于首次派上用场,不过那是明天的水,今天能不动就不动。晚上的糌粑也提前捏好放饭盒里。大部队一起上到昨天经过的的高台。经过一夜的恢复,上那两个垂直的土墙的时候比预计之中精力旺盛。抓着树根树枝树藤一路攀爬,刚上到悬崖边上,立刻能看到藏布巴东1号瀑布。

这里离瀑布相当远,至少在300米以上。昨天没有拍成,这次见到再不能放过,迫不及待就掏相机。这个瀑布拍得最仔细的一次是02年,一群人在八玉的猎人带领下,在这下边一共呆了5天。从昨晚扎营的地方到1号瀑布所在这几百米距离,几乎一直是圆周角60度到接近90度不等的江边峭壁,这片岩壁包括向导猎人都爬不过去。但是02年那个联合纵队带了一些装备,一个加拿大人背着摄像机只身攀岩去了藏布巴东1号瀑布,那也是唯一一次近距离拍摄1号瀑布。可惜的是那次的资料2004年出版后还没有机会看到,能看到的只有国家地理98年死掉好几人那次,仍然拍得不够多。

帐篷就建在高台中央的乱草堆里,还没搭好,西饶一群人就摸着瀑布方位找路下去了,10秒钟不见人影。大约判断方向,跟着时隐时现的痕迹一直往下,不到半个钟头就能来到一块稍平坦的大岩石上。虽然瀑布的轰鸣从昨天开始早已成为空气中的主旋律,但是当拨开最后一堆草丛,让2号瀑布直接呈现眼底的时候,唯一能想到的词语还是震撼。

说震撼或许并不太恰当,因为早就知道瀑布大概是个什么样子。但是我站在突出的石头上,仍然望着瀑布发呆好长一阵子,到后来感觉自己似乎都要融入瀑布了。就这样傻望了很久时间都不想开动相机,似乎这样会破坏我和瀑布之间的某种默契,直到阿旺和次仁问我怎么不拍呀。

到西兴拉之前照片一直拍的不算多,现在不用赶行程,却发现有一卷RVP反转片没有带下来,身上只剩一卷半RDP3,衰神。下来之前,阿旺曾经用幽怨口气指着脚架问,这个还要带下去啊?现在正好安慰他,家伙没※※。虽然天空看不到太阳,总体亮度仍然比较高,如果要拍水流即使最小光圈加偏光镜,快门仍然太快。而且,2号瀑布拍水流似乎不合适,在下落的过程中,打在岩石上白花花的一片。

在我看来,藏布巴东2号瀑布就是力量的象征。如果要用一个东西来类比,那就是巨型水龙头。给瀑布的水流做一个截面,那么厚度甚至超过宽度。在拉萨附近悠悠洒洒超过500米宽的雅鲁藏布江,一路汇集山川河流,到了这峡谷的最深处竟然反而只有30多米宽。可以想象这样一股水流从几十米高处宣泄而下的劲头是如何猛烈,与绝大部分瀑布宽度远远大于厚度截然不同。望着瀑布出神的时候就在想象,要是突然放置一个人体位于那股水龙头的正中央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形,会不会一刹那间就灰飞烟灭了?

从瀑布的正上方拍过之后,顺着一些狭窄的石缝,下到距离水面仅仅20多米高的一块岩石上。这一路下来都需要用绳子搭路,否则下得来上不去。终于下到一块早就在豆腐干大的照片里看到过的岩石上,发现下面还有更低位置岩石可以更接近水面。我们带的绳子没有严格测试过,虽然简单测试一下强度还过得去,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却稍微有点弹性,没有静力绳有安全感。而且经过连续几天使用以后,消耗和磨损程度未知,不是很保险,最终还是没有下到最下面去。

西饶砍了一根小树枝,当中夹一张10元人民币钞票,口中念叨着的同时把树枝虔诚地抛入瀑布的激流中。我凝神观察却还是没有看见树枝融入瀑布的那一瞬间,怀疑是不是还没有来得及碰到激流就被水带动的气流卷走了。据西饶说,02年的时候美国人这样干过,2个尼泊尔人也做了,估计上次西饶也跟着学了。好习惯不学,往江里扔东西倒学的快,谁叫藏族人和夏尔巴人实际上是同族。

这块岩石所在是瀑布跌落的地方,应该是所有能达到的方位中离瀑布最近的地方,也拍摄的最久。回到刚才比较高的突出,从另一边下去是瀑布的下游方向,要绕一个圈才能下去。从这个方向只能看见瀑布的一个角,却可以从另一个方面感受瀑布的威力。距离瀑布仍然有几十米远,水汽就能弥漫整个空间没有能避开的地方,整块光溜溜的大石头都是湿的,很滑,不敢去到石头边缘。据西饶说,绕圈子下到这里来的路2002年那次最后一刻才找到,因为连续下雨加上粮食短缺,没有拍就上去了。他说那次挨饿了好几天差点不行,我还在想,既然粮食不够还在下面呆这么多天,当时暂时还没预计到马上我们也要体验一把挨饿。

天气开始转坏,似乎有点飘雨,在瀑布的势力范围内感受不出来到底是不是雨水。2号瀑布的前后上下都拍够了,就是拍不到正面,只能返回。

下来的时候处于亢奋之中,爬回营地才发现有好几个比人还高的直立坡壁,当时跳下来容易,上去相当费力。其中一个2米多高的土墙上居然长了一颗极其坚硬的树,我站在这跟横着长出来的树干上,双手拉住土墙上面的平台长出的藤条准备继续上升。脚踩上土墙上的突出处,借着手上的力量刚拉起身体,竟然拉扯的两根树藤同时折断。顿时整个身体一下失去着力点,以脚踩土墙处为原点,身体为半径,在地心引力的帮助下开始做“圆周自由落体运动”。幸好没跌落多少距离,那颗极其坚硬的树干以及上面的分支把我卡住。如果不是这棵树帮忙,继续往下掉虽然只有1米多高,但当时是以非常危险的头朝下姿势,并且落地的地方是斜坡,说不定继续往下滚。

用了好一阵才回过神,终于慢慢向上磨回营地。坐了没一会,起雾了。空气的湿润的程度极其高,仍然说不清楚到底有没有开始飘雨。这个时候因为距离瀑布太近,还没有搞清瀑布和云雾的关系。

剩下的时间都用来休息,最近连续几天的穿越都属于最高强度,说不累是不可能的。而且天气开始转变,后来再没有很好的机会拍瀑布。

补充件小插曲,前面在白马狗熊的时候,西饶找到上次06年国家队穿越时藏起来的醋和酱油各一小瓶。于是后面几天,大家没事休息的时候就把醋当饮料喝,你一口我一口互相传递。在这个连风干的生猪肉都要一口吞掉的时期,醋绝对是人间美味。后来醋喝完了,轮到酱油。可惜那东西太咸,一次只能沾很少一点,后来主要就用于改善伙食的时候放在糌粑粥里调味。现在到了瀑布这个下面,还有什么可以调剂的?答案是吃大蒜。花雕把最大的那颗大蒜给了我。即使对于我这个从小吃辣长大的人来说,还是不得不承认那是我吃过最辣的大蒜。之前吃了这么多,这颗不是基因变异了吧,大蒜有这么辣么?最后心甘情愿放弃,同时损失了大量水资源。

一觉醒来,已近黄昏,感觉似乎没飘雨,于是我俩拖着脚架到悬崖边上再拍1号瀑布。有一些灌木生长到悬崖外面,挡住拍摄角度,但我们却没有办法把他们弄开,只能尽量找空档。没一会儿感觉似乎又有飘雨,收好东西直接进帐篷睡觉。

2007年4月21日 第十九天 天还是漏了

另辟新路 连续爬升10小时 瀑布的威力

一直连晴的好运气终于彻底到头了,稀稀拉拉的小雨似乎从昨晚开始就没停过。

早上是被西饶他们叫醒的,他们已经从江边营地爬上我们帐篷所在的台地。本来有上闹铃,但我和花雕谁也没听到,估计是累的。没有期盼中的早餐,也没有给我们带任何额外的水,并且告知今天没糌粑吃,我俩的脸色都有些难看,怀疑花雕更是累饿愤交加,一整天都没怎么和西饶他们说话。我身上的脂肪比花雕多点,在有水喝没饭吃的情况下,估计能撑的久些。幸好昨天没把淡水消耗光,已经灌进水壶里净化掉,也幸好今天是个雨天,对淡水的需求一下子降低很多。

匆匆忙忙收拾好帐篷背包,立刻空着肚子就开始攀爬。前面一段途中,我和花雕几次故意被甩在后面,悄悄吃巧克力补充能量,花雕取名“战略储备”终于到了发挥重要作用的时刻。我俩把巧克力藏起来单独享用,但心里一点内疚感都没有,因为向导背夫几个人,后面几天也是早上就多捏一点糌粑,用塑料袋包起来路上悄悄吃。连续几天被我撞到以后,除了阿旺曾经分给我一小块糌粑以外,其他人也从来没问过。不过本人一向positive,让我有东西吃又不是他们的义务,困难之中伸手拉我一把已经非常感激。况且主要目的达到了,这些细枝末节想这么多干什么,反正我又没饿死。

原路返回上升一段距离以后,走在前面的柏玛和次仁发现 “似乎” 另外还有一条路线的痕迹。前天下降的后半程,有几段在峭壁上持续横切的距离太长,所耗费的精力太大,所有人都不愿原路返回,宁愿重新找路,于是我们开始跟随“莫须有”的痕迹开辟新路线攀升。

新路线首先顺着最近的山脊和山沟轮换着爬升了很久,然后才大范围横切。从GPS接收器的地图上看,横切的路线是在下行路线上方的山坡上。

前面半程的难度比下降的路线稍小,大部分时间在幽暗潮湿的原始森林里,脚下踩的尽是软绵绵的腐叶和各种青苔,倒下的树干很容易被踩断或者踩破。有时头顶是参天大树的巨型树冠,有时却又在灌木丛中开路前进,雨点时大时小,水雾时有时无。爬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以后,突然失去所有线索,强行开路是唯一选择。这一路上去,乔列经常拖后等我和花雕,磨蹭中我消费了3根snicker。

跟随大部队经过相当长一段极其缓慢的爬升以后,突然听到西饶在上方二三十米处兴奋得大吼大叫,野牛路找到了,这下好走了。这个时候雨下的不算小,我整个脑袋都藏在hard-shell的帽子里,西饶的声音听起来既远又近,相当有趣。这条野牛路是在斜斜的山坡上横向展开,茂密的灌木丛中一条大半身高还不到一人宽的“隧道”。说好走,是跟当时进退两难的困境相比,上方山坡的坡度越来越陡峭,下雨天即使一路拽着灌木继续向上攀爬也很艰难。如果前面真的无法继续向上,返回前面可能有分岔的地方又相当远,这个时候发现一条横切的野牛路,作为向导的西饶一定感觉如释重负,况且钻洞总比一直挥舞门巴刀节省体力。

我们是半途杀入野牛路的,左右都有痕迹,为了返回山顶营地当然选左面。这条低矮的野牛路一直延续横切方向几十米之后,终于进入一片稍微开阔的森林植被带。之后,野牛路大体上一直往横,途中甚至还下行了几十米,主要经过两片稍大的树林以及一片齐人高的灌木丛,终于和前天下降的路线汇合。

新路线在哪里和下行路线分开的,我返回时完全就没注意到,注意了说不定也找不到,但重新汇合的地方却记得,就在那个很长的泥石沟底不远。回到原路线之前有一段荆棘密布的灌木丛,难怪下去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发现这条野牛路。长荆棘的灌木枝条柔软不容易砍断,但往前挤就会有几十条带刺的藤条挂在衣服上把人拉住。用手杖可以撑开一部分,再用另一只手把挂在衣服上的荆棘一根一根的取下,可以前进一两步,然后重复以上步骤。雨水打在脸上身上,然后顺着往下流到不防水的帆布裤子上,裤子湿淋淋的贴着肉,还必须慢条斯理清理有刺的枝条,严重考验耐心和忍耐力,幸好这段地形还不是在峭壁上横切。

整个一天,总体概括我的基本活动就是往返于大部队和花雕之间。有时候走在后面跟花雕聊几句,有时候又赶上大部队省点认路的力气。西饶仍然很重视那条“石头天上飞”的泥石沟,要等所有人到齐以后才往上爬。等花雕的时候,西饶跟我说了好几次,现在老了的呀,力气的没有,二十多岁的话,休息的不用,就上去了。我只能保持沉默,自己这样的体能算哪根葱。。。

爬石头沟就是一直傻卖力气,坚持最重要,只要偶尔注意躲开上面弹跳着滚下来的石头就没有什么危险。上到顶以后,云雾水汽稍微散开,我不经意回头一望,却收获了这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奇景。

这时候我们已经升高五六百米,距离藏布巴东2号瀑布也稍微远些了。从峡谷下面瀑布所在的深沟里冉冉升起一条水气形成的巨大白色柱子,大约到我们这个高度以后,一边旋转一边扩散一边上升,最终形成一个无比巨型的白色漏斗,天衣无缝的接入头顶上低矮的水汽云层里面。那根柱子的白色是如此稠密,和周围充满峡谷的云雾形成鲜明对比,稠密到完全像一个固体,可以流动的固体。这种视觉感受太少见,太奇怪,太矛盾了。原来藏布巴东瀑布真的是大峡谷的云雾制造机!昨天我们距离他太近,反而不能看到这样场面宏大的景象。似乎整个大峡谷眼力所及范围以内所有的水汽和云雾都是由瀑布产生,被那根白色的柱子抽到天上,然后再撒下来,塞满雅鲁藏布大峡谷并把峡谷包在里面。进一步想象甚至还能产生错觉,瀑布是活的,他才是大峡谷的主宰,一切进入峡的生物包括我们都在瀑布的掌握之中。这幅场景在我的大脑皮层留下不可磨灭的回路,印象深刻,叹为观止。

后面就是不停的切啊切爬啊爬,实际上认真数一下基本上能记清楚,但感觉上就是没完没了。横切过了那段碎石子山坡以后,我就时不时帮花雕数着,还剩几个横切,还剩几个坡。花雕问,你怎么能记得这么清楚呢?我也问,你咋个就不记得了?

过了青石头沟到达最后两个山沟之前,天开始渐渐黑下来。营地在望,身体上却是最没力气的时候。持续爬升10个小时,只在最开始塞了几块巧克力,现在已经处于油尽灯枯的状态,最后两个山沟就是步幅蹒跚一步步磨上去的。

最后一个山沟还剩一半到顶的时候,我几乎忍受不了马上可以享受热茶糌粑生肉干的诱惑,一鼓作气冲了上去。没想到这跟花雕一分开,半小时以后才见到。原来花雕上最后一段的时候再次起了大雾,迷路走到下去瀑布之前的旧营地,而实际上新的营地扎在几十米开外一个很平的山坳里。

雨不大不小,继续淅淅沥沥的下,什么东西都是湿的,浑身不舒服。又一次从外冷到心底,篝火热茶都不能驱走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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